“咔啦……咔啦……”
伴随着升降梯那如同陈旧骨骼磨擦的声音而来的,是一个巨大到令人震撼的、不断蠕动、收缩、膨胀的暗红色肉团。
它的体积几乎占据了球形空间的三分之一,表面布满了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浮雕,这些面孔在不断变幻,无声地嘶吼着,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恐惧、绝望、疯狂的负面情绪。
这些情绪如同有形的黑色雾气,从心脏表面蒸腾而起,弥漫在整个空间,乍一看和诅咒之力有点像,但完全是两种概念。
虞幸观察着眼前的巨大肉团。
心脏的搏动缓慢而有力,每一次收缩,都引得整个球形空间微微震颤,所有的血管和神经束随之同步脉动;每一次膨胀,都有更加浓郁的黑色雾气喷涌而出,同时,一股无形的、带着坐标信息的能量波纹,以心脏为中心,穿透物质的阻隔,向着上方那片被钟楼尖顶刺破的、显露出的漆黑宇宙扩散而去。
透过半透明的管壁,他能模糊地看到心脏周围那钟楼内壁错综复杂的机械结构中,有些部件正在不自然地颤抖、移位,而那些蠕动的生物组织也出现了异常的痉挛。
心脏似乎在吞噬所有的营养来供给自己。
就像托生于母体的胎儿,它的血管深深扎在钟楼上,一点一点,一点一点地消耗着钟楼的生命力。
虞幸吐了口气,仅仅是站在这里,注视着那颗心脏,就能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无尽的负面情绪吞噬,理智在疯狂边缘摇摇欲坠。
忽然,一声轻响,他刚刚才给埃德加展示过的庇护徽章碎裂成了两块,在他口袋里可怜地躺了尸,失去了所以效用。
在这里,正神的祝福消弥在邪恶的心跳声中。
“真是……壮观而丑陋的造物。”伶人仰头望着那颗搏动的巨大心脏,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有些怔然和向往的神色,只是他站位靠后,虞幸和曲衔青都没有注意到。
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心脏上。
三人都能感觉到,这颗心脏蕴含的力量层级,远超之前在约里克夫镇遇到的任何怪物——就见瑞尔家的血月也差了些,那只是一个投影,而在恐怖之城,和血月一样的投影在天空比比皆是,这颗心脏确实实打实的拥有着古神气息的血肉。
它只是跳动着,表示自己“活”着,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,却自带一种危险的气息。
虞幸悄声铺开感知,试图描摹这颗心脏的结构。
然而,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狂暴,如同直面一个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漩涡,他“看”到心脏在感知中一片混沌,其中蕴含的足以扭曲现实的庞大能量,唯一清晰的,就是一股不断向宇宙深空发送的、充满恶意的坐标波动。
埃德加怎么说的来着?
想打开离开恐怖之城的门,就得破坏这颗心脏。
想破坏这颗心脏,要么找到它的‘共鸣频率’,将之打破,要么用更强大的、能压制古神力量本质的东西,去污染它、覆盖它。
说实在的,前者属于自杀行为,虽然在场三人位格都不低,对污染的抗性也高,但主动找一个克系古神的共鸣频率,直白点说就是将大脑与这不可名状的东西同步,主动容纳它所有的思想,就算是推演者,只要他们这么做了,除了异化成埃德加那样的怪物,就只剩下脑袋爆炸的死路一条。
当然,埃德加看起来也不是想诱导他们去死。
只是埃德加被钟楼同化太久,别看他说起话来条理清晰,实际上,早已有一大半的脑子都在依靠机械齿轮而转动,他会不自觉的说出些看似正常实则诡异的话来,也情有可原。
那么,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用更强大的东西去对比心脏的污染了。
虞幸第一时间想起腹部的诡神纹。
不只是腹部祂留的那个,实际上他身上比“古神”位格高的印记还不少,胸口的环形蛇纹,手背的树形黑纹,舌尖的血色眼睛也勉强能算。
只是,千结给的纹路他到现在也记不起怎么来的,那段被迫缺失的记忆总让虞幸感到有些隐患,平时能不去动它就尽量不动。
树形纹路是鬼沉树的力量,但不是由阴阳城里那个鬼沉亲自烙下的门票,而是跟随着虞幸慢慢解除限制的能力本源,舌尖那个也差不多,系统给的,目前来看也是鬼沉的诅咒能力和体现。
最好用的还是祂的纹路了,毕竟虞幸和祂是真正接触过两次的,降临在无脸医生身上的祂还挺好说话,不会因为纹路被拿来当令箭而对他喊打喊杀。
所以虞幸在血月那里就试验过一次,结论是这个纹路在克系副本里贼好用,想必污染眼前的心脏也不在话下。
但还有个问题。
伶人在这里,虞幸不太想暴露自己的任何底牌,这个变态很聪明,如果虞幸使用祂的诡神纹解决问题,伶人一定能意识到他和祂有着某种合作关系,到时候或许会在阴阳城拿这个做文章。
曲衔青身上有虞幸送的来自系统,也就是书的门票,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作用,比起暴露底牌,虞幸更想趁这个机会,看看伶人的能力。
伶人毕竟太神秘了,在系统里神隐了这么多年,除了鬼沉树的诅咒之力,他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东西,时间、空间、灵魂和肉体,没有哪一个是短板。
想到这里,虞幸缓缓扭过了头。
他对伶人道:“这一路上你暗自引导,确实让我们省了很多力气就到达了这里,你想要什么,现在差不多能直说了吧。”
他看着伶人半点没变的面色,笑了笑:“此行的终点就是钟楼,你刚才似乎就对埃德加那机械化的身体很感兴趣,这颗心脏也是,它是机械与生物的完美造物,每一次跳动,我都能听见零件的响声。”
“你想要的就是这个?”
伶人这才轻叹了一声。
“原来你也已经发现了,没错,我确实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。”
他缓步走上前来,这次没人阻挠他,他轻而易举便贴近了这颗跳动着的巨型心脏,动作轻巧地摘下了右手的手套,用那只白净却带着薄茧的手,缓缓触碰向心脏的表面。
伶人闭上眼睛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机械振动,幽幽道:“小少爷,这次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害你,我还帮了不少忙呢,哪怕是现在……”
“我想要的也于你无碍。”
“这个东西就交给我来解决如何?这也是你想从我口中听到的回答吧。”
曲衔青皱了皱眉,总觉得此时的伶人像个找到了研究对象的狂热科学家,让人心生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