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8章 杳无音信(求月票,二合一)
「哈,哈————」
剧烈的喘息,浑身的疼痛。
五脏六腑有火烧一样,血肉寸寸翻卷皱缩,庞大的重物压在脊骨上,右手没法动弹。
记忆停留在柴房劈柴,伙夫单手撑地,想顶起来,疼痛让他重新趴下。
细小的震动,让身上重物重新坍塌,让狭小的空间里布满灰尘,伴随呼吸涌入喉管,引发更剧烈的咳嗽。
「咳咳————」
难受好一阵,伙夫啐出血沫,终于积攒出了一点气力,嘶吼着单膝跪地,扛起大梁和巨石。
大梁翻滚,巨石砸下,扬起烟尘。
夜风吹散灰尘,新鲜的空气吹开发梢。
「哈,哈————」
伙夫挣扎了出来,仰头朝天,眯眼避开吹来的灰尘,庆祝劫后余生,大口呼吸新鲜空气,口鼻喷出一股股白雾。
活下来。
活下来了!
肚子痛的时候才知道不痛也是一种舒服。
夜风寒冷,吹在空旷无垠的草地上,漫天的清光,每根草叶都反射着冷白。
他重新低头,高低错落的王府楼阁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一片平地似的大废墟,见不到斡难河王王府本来的样貌,中央大坑积蓄出一片湖泊,往外十里能见到完好的建筑。
无数斡难河族人跳跃着涌入这片废墟,指挥奴隶们搬运石块,火把憧憧交错,凌乱闪烁,先前大战时不敢靠近,现在从远处赶来,所有人都在奋力挖掘。
「快!救人!救人。」
「这里!」
生长在草原上,却从未体会到如此的辽阔,让爬出狭小废墟的伙夫心生敬畏,人群巨大的喧嚣包围了他,仿佛一头咆哮巨兽,对他俯首喷出气流。
惩罚!
这是长生天的惩罚!
有人发现了他,大喊这里有活口,其后按住他的肩膀。
「什么?」
明明面对面,伙夫发现自己听不清对方讲话,拍了拍耳朵。
「发生————什么了。」对面人大喊,把口水碰到伙夫脸上。
这下听清了,可是伙夫一脸迷茫:「我————我不知道。」
「这里还有人!」
对方放弃了询问一个伙夫,想寻找到更有身份、更有认知的活口。
越来越多的人群在周围奔走,偶尔有臻象宗师从天而落,探查什么。
整个战场中央,两条峡谷交汇成叉,却找不到尸体,淡淡的几团鲜血氤氲在水面上。
众人面色凝重。
斡难河距离前线朔方台,明明有数万里之遥,是最为安全的腹地,族地内更有许多臻象保卫,个别敌人潜入也不可能做到眼下这般,遑论大汗为建设朔方台做出的努力————
有消息灵通者知晓这已经是第二次封地遭劫,心情更加糟糕。
昔日大名鼎鼎,一己之力堵住雪崩,保护冬牧场的铁脊王,如今北庭却没有保护好他的府邸。
有如此前车之鉴,斡难河王依旧难逃。
前线朔方台为北庭作战的二王如何想?
数百年来,闻所未闻!
冷雾喷吐,伙夫独自站在角落,腹中饥饿,牙关打颤,瑟瑟发抖,说不上是因为冷还是害怕。
突然,他想起一件事,一件今天家宰刚刚吩咐下来,晚上要安排晚宴的事,说要招待大雪山来的莲花宗上师和————
病虎?
走廊里一闪而过的僧侣和高大男子。
恐惧变成惊悚,包围住伙夫,像一条毒蛇缠绕住脊骨,丝丝吐信,他奔跑起来,踉跟跄跄地奔跑起来,跌倒两次又重新爬起,周围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人,停下动作。
「你说什么?苏赫巴鲁大人刚才在王府里?」
气泡幽幽。
江小豚和小江豚顶着一只藤条球追逐嬉戏,老蛤蟆躺靠躺椅,吮吸冰镇西瓜汁,惬意非常,独肥鱼一只,大字瘫倒在角落,双须垂落,口歪眼斜,阿巴阿巴流口水。
生命,燃烧殆尽了。
只剩下雪白的灰。
「不能动」鼓起腹部,对着肥鱼喷吐绿雾,恢复生机。
阿威分泌两滴滴露,撑开阿肥大嘴,一滴吐入,合上后它团成蓝球,撞一下肚皮,止住了肥鱼肆意流淌的口水,余下一滴节肢混入水中稀释,摩擦摩擦,当乳霜涂抹全身,努力抢救。
「哗啦。」
圆头纵身一跃,跳入泽国。
龙娥英从圆头口中游出:「阿肥怎么样?」
节肢对折九十度,阿威拍拍阿肥大肚腩,荡出波浪纹。
肥肥壮壮,一切安好。
「不能动」也甩甩尾巴,示意阿肥皮糙肉厚,结实抗揍。
龙娥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阿肥情况,身体内部多处受伤,基本是无法承载梁渠的力量,导致的自我损伤,类似肌肉、跟腱撕裂,乃至皮肤都龟裂开来,外伤较少,几条刀痕,在其余两兽的帮助下,飞速愈合。
同时事先阿肥跟着老蛤蟆,在斡难河王王府宝库中吞吃了不少好东西,于打斗过程中激发不少药效,发挥了关键作用。
阿肥抖一下须子,指了指几个地方,龙娥英心领神会,挥手把它酸痛和生长带来的麻痒部位全部冰封,大幅缓解痛苦。
「辛苦了,好好休息。」
龙娥英伸手拍拍阿肥大头,发现包裹在冰块里的肥鱼已经躺下,鼾声如雷,肚皮起伏,江小豚带领小江豚当蹦床用。
水藻摇曳。
确认水兽们的状况,龙娥英转身来到另一处角落。
角落里,拳头正拼凑两人的躯体。
一个是来自大雪山的鸡冠僧人,同样有降灵之用,额头中心一条暗红血线,手上念珠串绳断裂,残留几枚,腰间甚至有一个大顺产的乾坤袋,内里是各类法器和仪轨材料,以及————
龙娥英扫一眼,险些呕吐,合上乾坤袋让阿威看管。
而鸡冠僧人身旁另有一人。
其人向天站立,五官呈现一种极致的扭曲,仰天怒吼,青筋毕露,充斥着纯粹的不甘。
仅仅是一具躯体,便有着极为可怖的煞气、怨气。
正是北庭八兽之一,病虎,苏赫巴鲁!
篝火熄灭,升起袅袅青烟,两副兔子骨架落到草丛,让夜晚觅食的老鼠叼走o
一个重磅炸弹投入水中,炸开的水浪暂时没有溅射出来。
朔方台,斡难河王严阵以待,时刻观察「河中石」并拢到一块的梁渠和张龙象,直至子夜时分,两个「河中石」元然变动,一同到河源府前线上!
不止北庭方面的武圣,附近大顺封王一样时刻关注,不知这是不是动手信号。
「苏赫巴鲁死了?」
大帐内,今夜认真观察局势,提防北庭偷袭,安排斥候的大将军贺宁远听完结果,心头一颤,神情恍恍惚惚,怀疑自己是否听错。
再三确认。
大雪山僧侣和病虎反堵王府,不幸殒命?
淮王离开,不是去寻龙象王了吗?怎么会碰到病虎?
等等,真的要是死了的话————
贺宁远抓住地图的手轻轻颤抖,胸膛起伏,遏制不住喘息。
「死了啊————」
张龙象心中惆怅。
昔日能一较高下的对手,因为种种原因,几十年后,走上了某一条奇路,成了天下臻象无法抗衡的存在。
乍闻死讯,虽为大顺敌人,自己应当欣喜,可就像是某种世上仅剩最后一朵的奇特花种消失无踪,再也不见到的感触,终究是让人遗憾的。
他迄今有一百余岁,昔日认识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离去。
「淮王,此事不宜声张!」
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,贺宁远迅速冷静下来,他相信梁渠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,即便淮王会,龙象王也不应该,那就只需要接受结果。